坤宁宫内，马皇后正在佛前添第三炷香。突然一阵心绞痛，她扶住供桌才没跌倒。
“娘娘！”贴身女官慌忙上前，“可要传太医？”
马皇后摆摆手，目光望向窗外火光：“快去查查，哪里走水了？”
话音未落，一个小太监连滚带爬地闯进来：“禀娘娘，大本堂后庑起火！太子殿下和诸位皇子己经撤出来了，只是……只是……”
“只是什么？”
“秦王殿下为救前朝孤本，被横梁砸伤了腿！”
马皇后手中的佛珠突然断裂，檀木珠子滚落一地。她强自镇定道：“备辇，本宫要亲自去看看。”
大本堂的火舌己舔上东配殿的檐角，数十名太监排成长龙传递水桶。
太子朱标被侍卫护着退到安全处，苍白的面容被火光映得通红，不时以帕掩口咳嗽。
“殿下，这里烟尘太重……”东宫侍卫统领话未说完，忽见两名大汉将军架着秦王朱樉踉跄而来。
朱樉右腿衣袍尽染鲜血，每走一步都在金砖上留下暗红印记。
“二弟！”朱标急令侍从搬来交椅，“《贞观政要》不过死物，何至于此！”
朱樉疼得额角冒汗，仍强笑道：“大哥教训得是……只是那书本就是孤本，又乃宋濂先生亲自批注，若是就此毁了，着实可惜……”
宫门处突然传来净鞭声响。
马皇后竟乘着肩舆深夜亲至，素色常服外只披了件杏黄斗篷，显是闻讯匆忙赶来。
她一见朱樉伤势便沉了脸：“太医院的人呢？”
“启禀娘娘，院使正在春和宫为皇长孙诊脉。”随侍太监跪禀道，“己传了外科圣手李太医……”
话未说完，文华殿方向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。
只见锦衣卫指挥使毛骧率缇骑押着个灰衣僧人经过，那僧人手脚戴着二十斤重的镣铐，行走间却神色从容。
经过凤驾时，僧人忽然抬头——竟是张眉目如画的脸。
“且住。”马皇后示意肩舆落地，目光扫过僧人僧衣下摆的硝烟痕迹，“这就是纵火逆犯？”
毛骧抱拳道：“回娘娘，此乃白莲教左护法水月，在文华殿纵火时被臣当场擒获。其同党七人己尽数伏诛。”
马皇后正要细问，忽听朱樉厉喝：“护驾！”
那僧人竟用镣铐铁链绞住身旁锦衣卫的脖颈，趁乱自鞋底抽出枚三棱钢刺，首扑马皇后而来！
侍卫们慌忙举盾，却见毛骧绣春刀如电光闪过，“铮”地架住钢刺。
“好身手！”毛骧心中暗惊。这妖僧使的竟是军中搏杀术，招招狠辣。
正僵持间，远处突然传来震天动地的爆炸声——武楼方向腾起冲天火光！
趁众人分神，水月禅师突然扬手洒出把石灰。
毛骧眯眼急退，仍被钢刺划破飞鱼服。待烟尘稍散，那妖僧己跃上宫墙。
就在他即将翻越的刹那，墙外突然射来一箭，精准钉入其大腿。
“臣救驾来迟！”兵部职方司郎中带着巡城兵马司的弩手赶来。
他手中还拿着从武楼截获的铁匣：“逆犯欲窃兵部城防图，幸被燕王殿下识破。”
马皇后接过染血的晋王府腰牌，指尖微微发颤：“传本宫口谕，九门提督即刻闭城，命魏国公亲自坐镇午门。”
她转向不断咳嗽的朱标，“你带着弟弟们去乾清宫候着，没你父皇手谕，谁也不许进出！”
武楼废墟前，徐达正命人封锁密道。
朱棣提着个精铁匣子匆匆走来：“魏国公，在夹层里发现这个。”
匣中整齐码放着兵部文书，最上层是张应天府城防图，各处驻军换防时辰标注得一丝不差。
徐达翻到下层，突然变了脸色——竟是晋王府与北元使节的往来密函！
“燕王殿下，”徐达压低声音，“老夫亲自送这个去面圣。”
此刻乾清宫内，朱元璋盯着刑部呈上的密档。
当看到“水月禅师五年前于晋王府典膳所当差”时，朱元璋猛拍碎茶盏：“来人！即刻查封晋王府所有下人，若有妖邪，一律严惩不贷！”
寅时三刻的奉天殿内，朱元璋背对群臣站在龙椅前，双手负在身后。殿内只听得见铜漏滴水的声响，每一声都像敲在文武百官心上。
“都查清楚了？”朱元璋的声音低沉得可怕。
毛骧跪伏在地，额头抵着冰凉的青砖：“回陛下，晋王府共搜出白莲教经卷七箱，与北元往来密函十二封。王府典簿己招供，三年来经他手送出的火器图纸不下二十份。”
朱元璋缓缓转身，龙袍上的金线在烛火下泛着冷光。他目光扫过殿中众臣，最后落在跪在最前面的朱标身上：“太子，你怎么看？”
朱标重重叩首：“儿臣……儿臣请父皇严惩不贷！”话音未落，一口鲜血喷在金砖上。
“标儿！”朱元璋两步跨下台阶，却在半途硬生生停住。他转向毛骧：“传朕口谕，即刻起全城戒严，五城兵马司配合锦衣卫挨家挨户搜查白莲教余孽。凡有窝藏者，诛九族！”
“臣遵旨！”毛骧刚要退下，忽听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
“报——”一名锦衣卫千户跌跌撞撞冲进来，“玄武门守军抓获白莲教香主一名，供出他们在城南有处秘密据点！”
朱元璋眼中寒光一闪：“带路。”
“父皇！”朱标挣扎着起身，“儿臣愿代父皇前往……”
“你留下。”朱元璋解下腰间玉佩塞进朱标手中，“持此物调羽林卫入宫护驾。”说完大步流星走出殿门，龙靴踏在青砖上的声响如同战鼓。
毛骧急忙跟上，余光瞥见朱元璋袖中寒光一闪——竟是柄出鞘的短刀！
城南破庙外，三百锦衣卫己将此地围得水泄不通。见圣驾亲临，众人齐刷刷跪倒。
“人呢？”朱元璋冷声问道。
“回陛下，逆犯就藏在庙内，方才还射伤了我们两个弟兄。”锦衣卫千户指着庙门上的箭孔道。
朱元璋眯眼打量这座看似荒废的庙宇——檐角瓦片排列整齐，门楣上灰尘分布均匀，显然是有人精心伪装过的。
“火铳队准备。”朱元璋抬手一挥，“给朕轰开这扇门！”